一片白（原创）第五章

她是他唯一的妹妹。我知道……


……
家破人亡了的我，亦无心工作。
搬到阿旭那儿住的那天，阿旭告知过些天他的一个妹妹回过来同我一起住。我亦觉得他的一百五十平方米的商品房，再住进来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。

凌彬是在我搬过去了的第三天的下午到的。
很小的个头，只有一米五左右的身高。身子很瘦、很单薄。头也不大。被晒的黝黑的脸上：小眼睛、小鼻子、小嘴巴，下巴很尖。胳膊和腿都是那样细，但很白。
……看她的力气倒是很不小。背着一个沉甸甸的登山包，手上还有拎着一只很有分量的行囊。我伸出手去，想要帮她，她却闪躲了，笑着说：“我自己可以。”到屋里头放下了行李，她深长的呼了一口气。额头上却没有看到一滴汗珠。后来得知，那只登山包里装着的全都是书，足足有一百斤的重量。真的很棒！
她有对我笑，算是和我打招呼了。
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，亦更像的个小女生了。
我对她说：你能来，我很高兴。
她则对我说，她也很是高兴，因为哥哥终于复活了。
我自然没听懂她在讲什么，但我没有再问。晚上，我们一起在外头吃饭，阿旭把赛恩也给叫上了。在饭桌上，凌彬一直都在笑。兄妹俩是一直的闹着，我和赛恩则随便聊聊。中途，赛恩接了一个他母亲打来的电话，于是匆匆地离去。
剩下的我们吃饱了喝坐了。阿旭送我们回去。
“『旭日升』”
“啊……『小不点』你又干嘛了啦？！”
『旭日升』是凌彬给他取的绰号。“阿旭就是由『旭日升』演变而来的。
“小不点”阿旭也是一直这么叫的凌彬。
“你们的那个朋友，还真是够干净的，我可是第一次看见到那样干净的男人哦！剪指甲竟然快要把指头的肉都给剪掉了。呵呵！”
“怎么……你对他有兴趣？！”
“才怪！”
“那要你心疼什么？”
“我，哪儿有！”
“明明就是有了啊！我可是都看见了，有些人可是脸红了哦……”
“就算盯上了……那又怎样？”她有点儿生气了的样子，“怎么，只有你可以谈恋爱，我就不可以了吗？『旭日升』，给介绍介绍的怎样？”

他们兄妹俩的感情的确好的不行。这让从小就不爱跟人亲近的我羡慕不已，甚至羡慕到嫉妒为止。兄妹之间也可以这样轻松的谈话。真好。是我第一次知道有兄弟姐妹在身边，可以是那样的快乐，
他们一路打闹着回到了家里。凌彬打开了空调，便去洗澡了。
客厅里只有我和阿旭。可以说已经习惯可和他的单独在一起。感觉不会寂寞，也不是辛苦。
来到小露台。还是外面的风吹着爽快。比起空调的味道自然的是自然风的味道要舒心的多。

阿旭的表妹，凌彬。
我们在聊她，我喜欢她。觉着生活里终于有了一个伙伴，我很是开心。这么多年来一直想要有个朋友在身边，可始终只有自己，所以有凌彬在，开心。
阿旭给我讲他们小时候的故事。
凌彬在很小的时候便住进了他家里。在她六岁的那一年，一场意外车祸无情的夺走了她父母的生命。她是在两个庞大的尸体当中找到的。那就是伟大的爱。他们保护不了自己的生命却让她平安无事。她被人们从车窗中救出。但又不小心，她的小腿肚被玻璃给划破了。本来也只是一个小口而已，却血流不止。她亦不哭泣。医生确诊：是血友病。她的父母是那么努力的想要保护好她，可是还的出了一个不小心……失血过多以致于她昏迷不醒。值得庆幸的是，她很勇敢很争气，活了下来。要不然，真是老天都帮不了忙的。昏迷了24小时时，医生说一起切恢复正常，并允许在两天后让出院。又是千叮咛万嘱咐要特别照顾。在她出院的那天，到饭馆里大吃了一顿。当时叫了一种名为“旭日升”的饮料。好像是冰红茶，是不怎么好喝的东东。家里在那会儿并不富裕，又不是过年过节的也能喝到饮料，小孩都特别的开心。毕竟那会儿阿旭的父亲还是个一穷二白的小学教师。凌彬是最开心的一个：“徐日森，旭日升；徐日森，旭日升……”的叫个没完没了。六岁的孩子的清亮的嗓音，如歌声般的甜美动听。“从此以后我们便是四口之家了。”父亲宣布。而，凌彬在那以后就不再喊他“哥”了。无论何时何地，有事没事的“旭日升，旭日升”……她是家里的公主，他对她是打不得骂不得，只许百依百顺。
……
“你听得睡着了吗？”
“没有啊！”我换了个姿势，“然后呢？”
“可不是，她就这么被宠坏了。在这之前，父母是有想要再生个孩子的，希望有个女儿。有她后也好，父母觉得省事儿。她，也管我父母叫爸妈。”
他走到了我的身后。
“有个妹妹真好。”我说，“可是，很难想象一个患有血友病的瘦弱女子会选择旅行……”
“是啊！有她在真的很好，虽然也有的时候觉得吵死了。可，要是没有这个疯丫头在，还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个儿模样了呢！她可是我唯一的妹妹……至于远行……那是她自己的选择，亦或是她所选择的自己的生活方式。而我们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为什么。”他轻轻地叹了口气。
凌彬，是阿旭唯一的妹妹。
我知道。

“凌彬她不是一个完美的人儿，但我保证：和她在一起，你会快乐的。”他的目光注视着我，“请你相信我，慕津。”
他从身后抱住了我“我只希望你能够开开心心的住在这儿。”
夜，静悄悄的。

回到屋里的时候，已经快到零点了。阿旭就此离开。并不是因为没有地方睡，虽然家里只有两张床：我可以和凌彬一起睡在同有张床上的，或者他去睡沙发……而在事实上，凌彬是个例外。她晚上几乎不睡觉的。或是对着计算机、或是对着书本、或是对着夜空……实在是没事可做，也不见得她会乖乖的躺下睡觉。在家里，睡觉只能是白天的事情……对她而言。
放水洗澡。
在我穿着睡衣出来时，看到凌彬坐在沙发上看恐怖片。还一边咬着黄瓜。
看见我了，在对我微笑。
“一起看吗？很好看的。”
“当然。”
我很高兴。从小到大，因为胆小，一直都没敢看。只听人家说的看恐怖片很爽，尤其是一个人在深更半夜躲在被窝了看，那个叫刺激。也有想过要尝试。因为自己的胆小，还有母亲的不允许，终究都只是想了，却一直都没有看过。
“喜欢这个吗？”
她用拿着黄瓜的那只手指着电视屏幕。我不知道她指的是黄瓜还是指片子，又或者是两者都是……我轻轻地咳了一下。
“你，喉咙不舒服吗？”
“有点儿。”
她立即起身去了厨房。很快的又出来了。
“给。”她递给我一杯水，“嗓子不舒服就应该多喝些水。而在这个的时候，喝杯冰水则会特别的爽。是一种冰凉而又清澈的感觉，真的很好。试试？”
我喝了。只喝了一小口。但冰凉的水似乎一冲冲净了我内心的所有的伤痕，是一种被获得新生的感觉。那一刻，没有感觉自己的生命是那般的悲哀。亦忘记了自己活了二十屋年，居然没有看过恐怖片的可悲（这个，对谁而言都是莫大的悲哀）。在那一刻，还得到了被满足的幸福。
“我喜欢冰水。”她说。
“感觉不错。”
“我说的吧！”她对着我满脸自豪的说，“可惜我没福气，不能多喝。每次都只能喝一小杯，而且还有喝的次数的限制……很不爽的！在家的时候，我会偷偷的偷着喝，只要不被发现……大多时候，都只能用水果蔬菜来替代。”
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我不了解，所以能做的只能是沉默。
短暂的沉默。
“咬一口黄瓜，嘴里在那一瞬间开始充满清新的味道，我喜欢。”她的眼睛一直盯着电视机，“我还喜欢生姜的味道。在我看来，那是一种只属于自己的味道。因为家里的人都很讨厌吃生姜。”
我从来都是一个不善言语的人。
中学时，有很长一段时间里，同学们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的。认为我有自闭症，或者说是青春期综合症，是个“问题少年”；甚至有老师建议我的父母带我去看心理医生……有时候想要说些什么，可是过于紧张，连话都讲不清楚。没法正常的组织语言、表达自己。所以，在人家对自己说三道四的时候，我也没有争辩什么。
不过，凌彬是个优秀的交际人。言语表达应该是她的强项。若是再来一个和我一样没品没性的女生，估计日子是没法儿过了。
“我有血友病，你会害怕吗？”
“不会。”我摇了摇头。
“为什么？我在学校的时候，每个人在一开始都是那么的喜欢我。但，在得知我有病之后，一个一个都离我而去。”
“我一定不会。我们都不会的！”
又是一阵沉默。

“那……你……”
“什么？”
“你说……之前和我们一起吃饭的那个男人。要是他知道我有血友病， 会怎样？”
“赛恩？”
“对。就是他。”
她挺直了腰板，睁大了她原本就不大的双眼。是一种期待的眼神。
我无言以对。

“我可以把灯给关了吗？”
过了许久之后她轻声的问。她的样子像是一个在问父母要糖果的孩子。
“我喜欢刺激。而在黑暗中的恐怖片会更有味道。”
我点点头。
关了灯后，我就不知道那片子有多么的恐怖了。一闭上眼睛便睡着了。睡得很沉，很死。

醒来的时候，发现自己的身上多了条毯子。片子早已停止了播放，电视机和音响都已关掉了电源。客厅里开着落地灯。好像天还没亮。起身，想要回房间里继续睡。从门缝里看见凌彬房间的灯还亮着，便敲了一下门。
“可以进来吗？”
“好啊！”
我轻轻的推开了门：她坐在地板上，埋头看书。像是个中学生。穿着宽松的大T恤，休闲宽大的直桶布裤，光着脚丫。
“怎么还不睡呀你？”
“习惯了我。哥哥有和你讲过吧？”
“好像。”
她搬过来的东西挺少的。看起来有整理过。她的两只袋子已经被掏空了，随意的丢在房间的角落里。床上是衣服和裤子，不多。但是凌乱的很。地板上也是乱七八糟的书，满地都是。整个房间里，说得上是整洁的，只有窗台边上和她坐着的那一小块空间。仅此而已。
我想进去坐会儿的。反正可以不睡了的，睡够了的清醒。可看着地上的书，又不知道该如何进入。她把随地乱丢的书拾起一部分放在另外的书上面，有了踩脚的地。
“可以进来了。”她笑着。
她笑着的时候：嘴巴总是拉出一道很好看的弧线，眼睛像是两弯月牙，露出一排整齐的、亮白的、很小颗的牙齿。
进去之后，她把放在脚边上的笔记本电脑拿到了自己的膝盖上，并拍拍地板说：“就坐这儿来吧！”
“我帮你把衣服放进衣橱里吧。”
“啊？”
“衣服。”
“不用了不用了！”她又是笑，一个特别爱笑的人，“床是我专门用于放衣服的地方。一般放到衣橱里的衣服，是我不穿了的。”
“啊？！！”
我大吃了一惊。头一回听说的有衣橱却不是用于放要穿的衣服；有床却又不是用于睡觉的。
“这也没什么。”她淡然的说，“在家里，我也很少在床上睡觉。因而床铺除了用来放些衣服，好像想不起来有别的更好的用途了。自己喜欢的衣服也就这么几件……不过够穿了就行。”
“那……你睡哪儿呢？”
“随便哪儿都行。在家里，大多是睡在沙发上。在外头，睡袋里比较家常一些。在外的小旅馆的床,睡着很不舒服。当然，有的时候走的累死了，也就不管那么多了，照旧睡去。
“书呢？”
“这样放着不是挺好的吗？想要找哪本，抬眼就能看到。”
“还是放在书架上吧？明天我们去买个书架回来。”
“浪费！”
“浪费？”我如鹦鹉学舌一般的。
“觉得这样挺好。都不是些特别重要的书，大多的都是在旅途上买的。只是不舍得丢掉。尽管很沉很重，还是背了回来。像是自己特别喜欢的书，自然会小心翼翼的藏起来啦！”她指给我看她放在床头柜上的书。
“哦。”
“我喜欢川端康成的作品。尤其是《古都》，喜欢千子重。”
“你喜欢的是她的那种典雅？”
“你也喜欢那本书吗？”
“没有。我都没有看过那本书，只是看了那部电影。是松下志麻主演的那个版本的。”
“是。女主角很漂亮。甚为淡雅。那个时候，是那么的渴望到京都去走走，去看看北山杉林……”
“去了吗？”
“去了。空闲的时候也没事儿可做便去了。但，现在的北山杉林并没有川端那时的美。”
“一个人去的？”
“是。经常都是一个人处行。偶尔在路途上也会和陌路人一起走上一段。然后留下许多系在照片上的记忆。”
“一个人，叫人很不放心的。”
“是啊！记得第一次偷偷跑出去玩的时候，是爸爸妈妈通过《寻人启事》给找回家的。是急死他们了。回家后还挨骂了，他们下令不许再一个人出行。最后还是哥哥解救了我，为我争取到了现在的自由行走的权利。只是还不被允许自己开车、记得不拿刀子一类锋利的东西、不让一个人跑去没有人烟的地方。别的还好，没有太多的限制。”
“他们骂你了？”
“别误会。爸妈对我很好的，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好多了。在我们家是明显的‘重女轻男’！那是爸妈唯一一次对我发脾气。再说是我的错，挨骂也是应该的。”
“那……最近都去了哪儿了呢？”
“之前是在蒙古大草原玩了大半个月。那儿的烤肉可是真的香！！！现在想起来还流口水呢！本想向西行，到新疆去走走去；再是南下，再到拉萨去看看布达拉宫。每次到拉萨都会住上好久，去了好几次。住得最久的一次有住了三个多月，但还是没看够布达拉宫的美……哥哥说必须回来，然后就回来了。”
“啊？！很扫兴的吧？”
“不会啊！看到你，我很高兴。”
“谢谢！”
“哎！你觉得我哥这人怎么样？”
“蛮好的。什么都会，对朋友又够热心。好像有点儿怪怪的。”
“啊哈？”
“你想，当医生不是挺好的吗？可又怎么会想到要当老板呢？”
“那，是他的生活方式。医学院毕业，爸爸就为他开了一家诊所。可他是不想要在那里待着的。开PUB，一切都是在暗地里偷偷地进行。但，哥哥的彻夜不归（就算回家来也是在凌晨的2点之后），总是借口说是和朋友一起，最终还是被发现了。”
“然后呢？”
“爸爸让他变卖了那间PUB。”
“啊！”
“哥哥当然不舍。他们两个开始了冷战。也是唯一一次哥哥不服从爸爸，他闹得很凶。他白天在诊所，夜里则在PUB，几乎不回家来。因为爸爸还在生气。”她突然间停顿了片刻，“你应该有去过那儿的吧？”
“去了一次。”
“感觉还好的吧？”
“很不错！那些原木制成的桌椅、门面我都很喜欢的。至于灯饰什么的，说不好，我不懂那些专业术语。可能色调有些冷，还是喜欢的，喜欢待在那儿。”
“那是他自己设计的。”
“真的？！”
“真的。哥哥是个才子型的家伙。很不一般的。唯一欠缺的是异性细胞。”
“异性细胞？”
“跟你讲，他从来都把我当兄弟看的，而不会是妹妹。他认识很多人。离过一次婚。离婚后的四年时间里，我从不见他带女人回来，甚至都没听说过他有在交女朋友。每个礼拜回家看父母一次顺便吃顿饭，再回去PUB。四年就这么过去了。”
我没有反映。在想：异性细胞。
“明白？”
我摇头。确实不懂。
“以后你会知道的。”“你会喜欢哥哥的吧？”
“呃……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啊……不喜欢的话，估计就成不了好朋友了吧？”我支支吾吾的说，“对了，我想……去找份工作。”
“你还是在家里待着吧！哥哥，肯定不高兴你出去。先调整好状态再说吧！”
我不语。
“是不是我话太多了？我很抱歉！”
“不是。我最近好多了。”我没有不高兴，“没事聊聊也好的，这样就不会寂寞了啊！”

……
……

“给我讲讲赛恩吧。我想听，可以吗？”
“他。姓胡，古月胡。我们是高中同学。他也很喜欢看书。够聪明、够朋友，就这样。我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。”
“不会吧？！高中同学耶，好歹也相处了三年呐，这么两句话就完了？具体点儿，啊哈？！”
“为人不错。又很能干。以前也不怎么聊，这次回来后才经常往来。可我们碰面一不聊家常，二不聊工作，三不聊个人感情问题。有时候是一句话都没有，就只是一起坐着喝杯咖啡、一起走走而已。他高中毕业后就出来做事了。”
“哦。”
“没有上大学。”
“我也没上过大学。开始行走后就没有再回去学校了。反正也无所谓。文凭，对一个独自行走的人而言，毫无意义。”
“也对。读大学，更多人是将其做为一种任务。而我们只是完成任务去的。”
“一开始就觉得没有这种必要，于是选择离开。之后，每到一个大的城市，只要稍有作停留的我都会去当旁听生。”
……
夜深人静的时候，我在听她讲。

顶起来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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